书中自有家国情怀

——专访“2012中国书法十大年度人物”王岳川


 北大新闻网记者  张佳俊 叶晗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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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2013年3月4日，由我国创刊最早的两家书法专业报刊《书法报》、《书法》杂志联合主办的“跨世纪·2012中国书法十大年度人物评选”在武汉揭晓，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北京大学书法艺术研究所所长王岳川入选年度人物。这是中国书法十大年度人物评选活动连续举办九届之后，北大人首次入选其中；这也是北大书法艺术研究所成立十周年来，社会给予北大书法成就的高度肯定。近日，新闻中心记者对王岳川教授进行了专访。


　　春日的午后，我们走进位于资源大厦内的北大书法艺术研究所，这是岳川先生平日读书练笔、教习弟子的地方。研究所不大，却别有一番“书画洞天”：一面是满满几书架的学术经典，一面是墙面上错落有致的丹青妙笔，阳光透过文竹洒落在案台上，让整间屋子充满了淡雅而灵动的意趣。

　　与岳川先生的交谈，是一次精神洗礼式的难得体验。从书法所成立十年的真知体悟到振兴中华文化的高瞻远怀，从思忆故乡山水孕育之恩到寄望北大复兴美育之路，先生的家国情怀，带给人的不仅仅是肃然起敬，更是灵与美的感动。


心路·十年辛苦不寻常

　　提及此次入选中国书法十大年度人物，岳川先生感慨：这项崇高的荣誉并非得之于己，而是源于北大书法人的共同努力，是社会给予北大书法艺术研究事业的重要肯定。回想书法所成立以来的十年历程，“最深切的感受就是十年辛苦不寻常，北大百年书法梦有了新进展。”

　　北大书法曾有过辉煌的历史。1918年前后，沈尹默先生受命主持成立北大书法艺术研究所的前身——“北大书法研究会”，这是中国高等学府中最早成立的书法研究组织。其后，以沈尹默为代表的北大书法人在国内迅速崛起，成为当时中国书法界的领军人物。建国后，北大书法普获社会赞誉，沈老的作品也多次得到毛泽东、周恩来等伟人的高度评价。

　　但从上世纪五十年代院校合并开始一直到八十年代，北大美育逐渐衰落，书法研究也进入低谷。为了重建北大书法事业，经金开诚、叶朗、王岳川等学者发起，北大文科部批准，于2003年11月8日，成立了北大书法艺术研究所。书法所成立之初，困难重重，一度面临着社会各种质疑。“当时有一篇题为《北大离书法有多远》的文章轰动了全国，文章潜台词是北大离书法有十万八千里，还搞什么书法研究所。但是开诚先生（注：书法所第一任所长）鼓励我们，一定要下决心重建北大书法研究事业，我们的想法得到了学校的大力支持。”

　　2009年，金先生因病去世后，北大文科部正式批文确定王岳川先生出任书法所第二任所长。上任以后，王岳川着眼于北大书法事业的长远发展，再次将多年前提出的“文化书法”的理论主张作为书法所教学方针，并总结出“回归经典、走进魏晋、守正创新、正大气象”的十六字要诀。他认为，书法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最后一块圣土，在当下中国仍是拥有最广泛群众基础的文化艺术形式。因此，北大有责任维护和光大这片圣土。“我们要沿着一条正确的文化、学术和艺术道路，以文化人的胸怀和眼光为标准，不追捧以评审、获奖、卖钱为目的的消费主义，用经得起考验的作品赢得世人的尊重。”先生望着墙面上季羡林先生题写的“文化书法”四个醒目的大字，目光中充满了自信和坚定。

情怀·重塑汉字文化圈

　　岳川先生著述颇丰，三十年来共出版学术专著30余部，主编著作20余部，在海内外学术刊物发表论文400余篇。无论是品读这些学术著作，还是欣赏他的书法作品，我们都能感受到其中强烈、豪迈的家国情怀。这种情怀，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重塑汉字文化圈”。

　　“我跟随前辈多年，一个重要的收获是想明白了四个字——‘会通中西’”。先生指出：“我们这个时代，不能关起门来研究国学。现在世界正处于以文化和信仰进行殖民的‘后殖民时代’，西方发达国家往往通过心态殖民和语言殖民对后发国家进行意识形态输出及控制。”而最让他担忧的，是当前汉字文化圈的全盘失守。“汉字文化圈如果再不抓、再不收复失地，就会变成民族的悲剧。”

　　因此，先生认为，中华文化必须顺应大势而崛起，而“文化崛起”的首要就是“汉字文化圈重建”。恢复和重塑汉字文化圈是大学及其教授们的集体使命。“北大身为中国最高学府，应该有一群人不为任何私利、而为了民族文化的重建去努力，犹如“登高必自卑，行远必自迩”，先从小事做起。”先生就是从一点一滴做起：他从人文陶冶中严于律己，从小于纸墨笔砚中勤练书法，学习琴棋书画到大学精通诗词曲赋、钻研经史子集，力争使自身达到学贯中西、出经入史的“止于至善”的境界；他广栽桃李，由他推动开办的北大书法研究生班已培养出3届200余名优秀学子；他寻求对话，在北大三十年培养了70余名美学和书法访问学者，他致力推动中国书法世界化，迄今已在世界40多个国家传播中国文化和书法艺术……

　　值得一提的是，先生曾与季羡林、金开诚等前辈一起连年起草“在中小学推广书法教育”“两会”提案。经过八年坚持不懈的呼吁，2012年，教育部终于决定在全国小学、初中和高中开设书法课。今年，在人民出版社的支持合作下，王岳川教授担任主编的义务教育书法课程教材《书法》（共20册）已顺利出版，并向全国发行。这意味着全国范围内从小学到高中的学生大都将学习这套教材，此等功德之巨，善莫大焉。

　　“季羡林先生病重时曾嘱咐说：‘岳川，北大对你有恩，你要用一辈子来回报恩情，振兴北大学术和书法文化。’我会谨记季老的遗志，为圆北大书法梦而不懈努力。”

（文化书法 2007年8月季羡林先生在医院题词）


感恩·乐水乐山是故乡

　　“智者乐水，仁者乐山。”山水带给人的不只是眼福，还有丰富的智慧和灵性。岳川先生的故乡——四川安岳，就是一个历史悠久、山水灵秀，素以“东普西眉”美名享誉神州的福地。从古至今，苦吟诗人贾岛、北宋理学鼻祖陈抟、南宋数学泰斗秦九韶、新诗开拓者康白情、著名男高音歌唱家蔡绍序及当代著名作家刘心武等一批名士大家，都在这方水土的孕育中脱颖而出。

　　“故乡山水对我产生了极为重要的影响。”先生认为，故乡的历史给予了他宝贵的精神财富。比如唐将陈咬金曾在安岳为官，先生打趣道：“半路能杀出个陈咬金，说明只要你有本领在手，就不怕千难万险。”诗人贾岛也曾在安岳担任官员，“像贾岛这样的苦吟诗人，尽管入世做官，却始终坚守自己的德性底线，以诗词作为自己的生命，这对我触动很大。”故乡的山水文化也为先生创造了良好的成长环境。“安岳是一个佛国，有十万多尊佛像，可与敦煌媲美；安岳人从来不看重谁家成了万元户，而看重家庭的文化教养。这些都为我提供了追求文艺、自由思考的天地。”

　　先生尤其感谢他的中学语文老师。“从初一到高三，我的文章在学校都被作为学习的样板。但我的语文老师批评我说，‘你的作文虽然得了96分，但是你的字只能得56分’。我当时非常羞愧，发誓要好好练字，一个暑假就突飞猛进了。”谈及于此，先生笑着说，书法并不难，难的是有没有决心，有没有把自己的身段放低、从头做起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