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看片

    抱怨《归来》不是《陆犯焉识》的人们，大可以去看20年前那部《活着》。《归来》虽说只改编了小说的结尾，故事层面最终只呈现了一个男人回家，一段黄昏恋，但爱情细腻感人，以温情回望历史的残酷，留白之处雷霆万钧。

    这首先是一部细腻感人的爱情片

    《归来》对严歌苓原著《陆犯焉识》的改编，是一再化繁为简，编剧邹静之曾说，他写了上下两集剧本，但导演只取了下集，改编了原著的后三十页，并再三凝练，最终呈现到影片里，只剩一个饱经沧桑的男人回家，陪伴已年老失忆的妻子，弥合恨他的女儿。张艺谋说，20年后，他不想拍一部重复《活着》的电影。是啊，《陆犯焉识》没被拍出来的那前半部分，20年前的《活着》不是已经呈现过了吗？

    一个悲欢离合的爱情故事，这是张艺谋对《归来》的定位，而他的骄傲之一，是将一段爱情拍得“老辣”。相对年轻人爱得飞扬跋扈，爱得轰轰烈烈，乃至“爱上层楼”，总把爱与疼痛挂在嘴边，《归来》的爱情，是化为几十年不离不弃、风雨同舟的行动。“纵使相逢应不识”，“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哪怕你不认识我了，我依然爱你”，“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都在焉识和婉瑜的眉宇之间，在婉瑜对镜梳白发、在焉识一封一封地读信等细节之中展现。

    电影没有感天动地的誓言，没有撕心裂肺的情节，观众却屡屡被击中。这种中国传统的含蓄美学，才符合大多数人的现实。正如金棕榈得主的法国电影《爱》一样，表演被限定在平常人、平常事、平常话，却不平常的情绪之中，细腻而有层次的把控，难！庆幸，我们还有陈道明和巩俐，难怪张艺谋赞他们演技“炉火纯青”，是他的第一乃至唯一人选。

    简约却不简单，阅历更深的人能读到更多

    爱情，是《归来》露出的冰山一角，是呈现给所有年龄段观众最直接的层面。对于阅历更深的人来说，则能读到更多。对于敏感情节，《归来》虽未直面言说，却埋了无数线索，点到为止，意味深长。影片前半个小时，焉识第一次雨夜逃跑回家，他不敢敲门，有家不能回，女儿丹丹冰冷地说“没人想见你”并亲自举报父亲，于家庭关系的细微之处，见大时代的残酷。而“文革”结束后，焉识被平反回家，大时代给小家庭的创伤，在一切雨过天晴之后，流血易止，疤痕难平。

    在前天的武汉试映现场，有年长者，也有在校大学生，他们对《归来》的感受有分歧，但多是理解层面的不同，而非好片与烂片的差异。年轻人极少解读深层次的“文革“背景，将《归来》看作一出老年言情片，甚至常常有令长者无法理解的笑点，但也认为情深感人。而年长者看来，则多了时代叹息。这是一部让观者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电影，哭了，笑了，回味了。

    一部电影的好坏，若以格局大小而论，则跟娱乐新闻关注文章出轨被指责不监督贪官一样，是逻辑混乱，不同格局和不同题材的电影，都应有各自应当完成的命题和分寸，而绝非以题材大小论成败。更何况《归来》简约却不能称为简单，留白之处，雷霆万钧。

    张艺谋解读结局：故事的残缺，情感的圆满

    较原著婉瑜去世的结尾，电影更温情，但也始终没有安排婉瑜认出焉识，也避免了落入大团圆的狗血之中。张艺谋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解释，“这个结尾，在故事层面有残缺，但在情感层面是圆满的。我自己看来，婉瑜每个月5日都风雨无阻地去接她心里的‘焉识’，永远在等待爱人归来的期盼上，虽然她身体是病态的，但在期盼中活一辈子，何尝不是幸福？陆焉识又何尝不是圆满？陆焉识经过激烈斗争，最终接受了婉瑜失忆的现实，并决定无论你眼里我是谁，我不再介意身份，我要陪伴你，要不离不弃。老年的陆焉识一定也是幸福的，因为可以陪伴。我相信这也是小说的核心，那就是——只要回到她身边。”记者黄亚婷